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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現在的心情很複雜、很難整理。
九月十八日晚上,半夜警察到我娘家敲門通知,我那離家二十年的父親過逝了。
就在當天的下午,我的車子水箱破裂在高速公路上拋錨,所以我媽當下決定叫我妹開車帶她去,而這件事情在隔天早上才告訴我,我聽見到的當下衝擊很大,有一種措手不及的感覺,我覺得我跟我父親之間沒有句點就結束了,所以我開始哭。

哭完眼淚擦乾,叫小羽起床,如常的到俱樂部開店。
第一次感覺到一種情緒的隔離,這二天我一直處於想起就哭,哭完就跳開,迅速回到往常生活的狀態。

我第一次看見他的遺物,是警察交給我們的皮夾和證件,皮夾裡面一毛錢也沒有、有二張大樓管理文件、有很多張匯款單,固定匯錢給同一個人。我當下很生氣、很生氣,氣到哭,我知道他還在簽賭,怎麼可以連自己一個人都沒有把自己照顧好,讓自己過這種日子。
我對父親這幾年獨居的生活,有很多想像,不知道他怎麼過日子的,最後一個人靜悄悄的離開了。
他是什麼樣的心境,為什麼做這樣的選擇,他在想什麼、他回憶什麼、他最後留念什麼。

證件裡有他最近拍的大頭照,幾十年不變的髮型還是一樣的整齊,我父親很愛乾淨、注重儀表,這點一直沒有變。我看著照片在想,他的生活或許很簡單,但是好像還不致於衣衫襤褸。
有一張身體健康檢查的單子,血壓竟然高達218。

昨天妹妹要去整理他的遺物時,我說,找找看有沒有父親的日記。
晚上回到家時,我妹讓我看他的遺物,我妹說按照順序慢慢看,有一張手寫紙要最後看,不然會沒力氣看其他東西。

父親的生活極簡,一直有工作是大樓管理員,房租一個月四千元,鄰居都覺得我爸很老實、〝古意〞有禮。這是真的,從過去以來,我爸一直給人這種好感,而我印象中的父親很年輕、斯文而且俊秀,他在我心裡從來沒老過。
鄰居說,這個老實人好像很愛賭。
我在父親的遺物裡,看見很多樂透彩和他算明牌數字的手稿。
「為什麼一點悔改心也沒有,執意賭到底?不能好好過日子?」

直到我看見這張手寫紙,我才恍然大悟。

父親不是不知悔改,他用他的方式在求一個回頭的機會。
他說過,當我有很多錢時,我的小孩就會認我了。
所以他努力工作賺錢,然後省吃檢用全拿去買樂透,對於過去他沒有祈求原諒,他只希望可以透過一種極端的方式,把過去的錯誤全都彌補回來。

我以前真的很恨他,我不了解他為什麼可以不要家人。
生了孩子之後更難以理解父親的所作所為。
但是至從我因為工作而接觸人,開始敞開心胸之後,漸漸的開始覺得將來有一天,可以重新和父親一起過生活。

我一直在想,如果父親可以悔改,我們一家人應該可以更靠近一點。
我只是想,但是沒有說出來,而悔改的定義是什麼?我自己心裡的定義是腳踏實地的工作、遠離賭博。但是陸續還是聽見很多父親賭博的消息,我覺得不可思議,他的人生到底要什麼?
所以我從來沒有告訴他,我己經諒解過去的事情,我在等他改變,我才願意告訴他。
但是現在等不到了,到底是他先改變,我們才愛他,還先愛他,他才會改變。

我父親的字寫得很好,留下這份禮物讓我真正的去了解到,愛是沒有條件的。
該愛就去愛,想做什麼、想念誰,都要即時。
我只能加倍的珍惜身邊的人。

唯一感覺到安慰的是,父親過逝時,正準備吃飯,買來的麵放在碗裡,脫長褲時昏倒。
報告裡寫的是心血管疾病,沒有痛苦和掙札,是上天給他最好的禮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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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莫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9) 人氣()